甘雨迷迷糊糊睡到了中午，被手機鈴聲吵醒。她怕是醫院的電話，馬上條件反射坐起來，沒看號碼就接了電話。

“餵？你好。”她聲音啞啞的，眼睛還沒完全睜開。

“餵？甘雨，是我，元嘉爾。你在睡覺？我沒吵醒你吧？”元嘉爾聽到甘雨聲音像剛睡醒似的。

“啊沒事沒事，昨天沒太睡好，在補覺。有什麽事嗎？”她沒想到這個電話是元嘉爾打來的。

“哈哈哈，你昨天是和宋可佳出去是玩了一晚上了嗎？”他想起來昨天她們說要出去聚一聚。

“嗯，對，通宵了。”但是不是玩。

“我就是想跟你說，我媽的畫廊這段時間缺人，想招個兼職的人，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薪水可以商量，工作時間也彈性。”他本來昨天在考場就想問她了，但是昨天宋可佳也在，他沒問出口。

“嘉爾，謝謝你，我稍微考慮一下可以嗎？”甘雨很感謝他，但是昨天宋可佳跟她說了可以去圖書館兼職的事，要好好考慮一下，也要跟陳征商量一下，再答覆人家。

“當然可以，沒問題，你要是決定了就給畫廊的徐總監打電話就行，我等下把她號碼發給你。”元嘉爾聽她沒有拒絕他的提議，特別高興。

“好的，我會好好考慮的，謝謝。”甘雨想的卻是醫院要是找她會不會打不進來電話，“那我先掛了，再見。”

“……好，再見。” 他想再多跟她說兩句，又不知道說過什麽好，

掛了電話，元嘉爾給甘雨發了徐總監的電話，又馬上給徐總監打了過去。

“餵？少爺。”

“我已經聯系好我朋友了，她叫甘雨，要是她聯系你，你就走個過場面試一下。薪水要給的比她想要的多點，一定留住她……”元嘉爾吩咐。

“好的，少爺。”

“還有，這事不用讓我媽知道。”

元嘉爾掛了電話心裏很舒坦，他覺得這件事應該八九不離十了，這意味著這個暑假他會有很多機會見到甘雨。

管家敲他的房門。

“進來。”

“少爺，夫人叫你下樓，給聚賢會的禮服量尺寸的師傅到了。”

“好，我馬上下去。”元嘉爾知道在他媽心中聚賢會這個場合有多重要，應該說，東港每個有頭有臉的商人都把聚賢會看得很重要。

***

甘雨接完了元嘉爾的電話後，給小王護士打了個電話：“王護士你好，請問甘哲現在怎麽樣了？”

“甘哲很好，你走了之後他吃早飯了，現在狀態也很好。”小王護士說。

“好，太謝謝了，我等一下就過去。”

“哎……甘雨，你先別來，甘哲他不想讓你來。”小王護士看著甘哲在紙上寫的字，跟甘雨說，“他說，哦不，他寫，要是你來，他就不吃晚飯了。”

甘哲點了點頭。

甘雨嘆了聲氣，“好吧，那有什麽事麻煩你聯系我，辛苦了，謝謝你！”

“不用不用，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也是我願意做的。”小王護士小聲說，瞄了眼甘哲，臉紅撲撲的。

對床大媽覺得這一幕比電視上的狗血劇好看多了，可惜了甘哲，要是個健健康康的孩子就好了，唉。大媽心裏又傷感起來。她剛來這個病房的時候看到這兩姐弟喜歡得不得了，一度還想把甘雨介紹給自己的侄子。但是後來慢慢了解了他們的身世和生活情況之後，她就放下了這個念頭。她是喜歡他們的，但是他們倆個身上的負擔，一般人真的避之不及。

甘雨放下手機，倒在床上又躺了一會，越躺越有罪惡感，於是起來，決定打掃一下房間。

打開露臺旁邊的房間的門的時候，她關上了，又重新開了一下門，嘴完全變成了一個很圓的“O”型。這裏簡直是她的樂園。

她的水彩畫是跟著媽媽學的，每個星期六的午後，爸爸帶著甘哲出去過屬於男子漢的周末，媽媽會沏壺茶，拿出新做的蛋糕，給陽臺的小桌子鋪上好看的桌布，布置好下午茶，兩個人在各自的畫架前面畫自己想畫的任何東西——家人、鮮花、茶具、水果、蛋糕、藍天、白雲，想什麽畫什麽。

剛進大學的時候她發現了水彩社團特別高興，但是加入沒多久家裏就有了變故，社團人越來越少也就解散了。她想要畫畫只能用社團剩下的顏料和工具。畫畫對現在的她來說是大大的奢侈，是能讓她從名為生活的沼澤裏脫身出來，自由呼吸的唯一方法。

甘雨的手拂過架子上的顏料、畫具，她想到陳征是要她給他畫一幅畫像的，她站到畫架前面。

為了一幅畫像拉開這麽大的陣仗，不畫都不行。她搖搖頭笑了。

除了跟著媽媽畫著玩，她沒有專業學過畫畫，不擅長照著實物去畫，都是腦袋裏浮現出什麽畫面就畫什麽。她快速回憶著跟陳征相遇之後的片段，原來他們之間已經發生了不少事，累積了很多畫面。但是她腦中最揮之不去的畫面，是那晚她從L酒店長長的員工通道出來後，看到陳征在那裏等她。他看上去很疲憊，卻淺淺笑著，眼睛都熬紅了但是裏面透出那種“你終於出來了”的滿足。

她有點哽咽，嗓子和鼻子都感覺堵堵的，開始輕輕下筆。

陳征到家的時候發現家裏烏漆嘛黑的。在玄關換了鞋，發現只有畫室的的燈亮著。他走過去，在門口看到了熟悉的，甘雨在畫畫的畫面。她好像完全入迷了，沒發現他回來了。

他踮著腳，悄悄走到她身後。

嗯？這個畫上的人好面熟。喔，這是我。嗯？她在畫我？

畫才稍見雛形，但陳征已經能分辨畫上的人臉上的表情，疲倦但是有種期待的快樂。

他居然在自己的臉上又看到了快樂的表情，他以為他這輩子不會再流露出這種感情了，沒想到在她的畫裏，他看到了一個可以快樂的自己。

陳征一下從背後抱住甘雨。

她從開始動筆就太投入了，被他抱住才回過神來，這烙鐵一樣熱的身體啊。

她擡頭從房間的落地窗看到倆個人的身影，陳征的臉埋在她的脖頸處，呼出的熱氣快把她點著了。

她剛要掙脫，卻聽他悶悶地說：“謝謝，真的謝謝。”

謝謝你給我畫畫，謝謝你來到我家，謝謝你出現在我的世界裏。

甘雨一楞，情不自禁擡起手拍拍他的頭，然後感覺有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自己脖子上。

“你哭了？”她問，轉頭去看他的臉。

她這一轉頭，唇輕輕擦過了他的唇。

倆人都一下彈開了。

“我沒哭。” 他眼圈紅紅的，目光轉開不看她。

“我，我去做飯。”她想了個合理的借口逃跑了。

明明那天在酒店的頂層套間，倆人在煙花底下親都親過了。但是這個擁抱和意外的唇碰唇竟然比那天的沖動和熱情更讓人心癢癢。

陳征傻傻地撓了撓左胸心臟的位置，並不能止癢。他看著畫，又露出癡癡的笑容。

甘雨在廚房也摸著胸口，心跳實在是太快了。

這一晚上倆人的眼神都互相避著。就怕幹柴碰上烈火，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玩的。

直到第二天早晨，倆人還是這個狀態，能避則避。

甘雨看到了陳征走路姿勢有點奇怪，表情也不太好，她在廚房停下手裏的活，沒忍住問他：“你的腿沒事吧？”

陳征很冷靜地回答：“沒事啊。”拉開椅子，坐下埋頭喝粥。其實他疼得要命，這次的傷口有點深。

不能再這樣了。甘雨也坐下，看著他說：“我有事要說。”

“說吧。”陳征仍然埋頭喝粥。

“我現在放暑假了，我可不可以在完成這裏的工作之餘，白天再打一份工？”

陳征終於擡頭看她了，“你缺錢了？我給你漲錢吧。”打兩份工也太累了吧。

“我再打一份工也不都是為了錢。”錢當然也是一個重要原因，“這兩個機會都是可以開實習證明，可以寫到簡歷裏的。”她畢業以後一定要找一份好工作，這些工作經歷是有用的，她總不能在簡歷裏寫自己做過保姆。

“兩個機會？”陳征挑眉，可選的工作還挺多啊。

“恩，王世雲給了我朋友宋可佳一個在圖書館工作的機會，她回北川了，幫我爭取到了這個機會。另一個是學生會長……”她想起來元嘉爾叫陳征哥，他倆本來就認識， “元嘉爾媽媽的畫廊在招人，他介紹我去試一試。”她如實說了。

看陳征臉色有變暗的趨勢，她趕緊補上，“這兩份工作都比較清閑，不會耽誤我在這裏的工作，我保證。”

但是陳征想的根本不是這個。他想的是這兩個男人什麽居心，絕對不能把甘雨拱手送入虎口，絕不能！

他放下碗，看著甘雨的眼睛說：“這兩份工作不怎麽樣，跟你的專業也搭不上邊。陳氏金融部也在招實習生，我可以幫你推薦，你可以去試一試。在陳氏實習過應該比在其它地方更有說服力吧。”陳氏金融部並沒有在招實習生，但等一下他給Jason打個電話就會招了。

甘雨看著他的眼睛，她感覺自己大概能分辨他什麽時候在說謊了。別人說謊都是眼神飄忽，他說謊的時候是一定盯著對方的眼睛，然後自然地說瞎話。

所以他肯定又在說瞎話了。

“謝謝，但是不用了，我不想一整天都為你們陳氏工作……”要是跟他在一個公司相處，不知道會惹出什麽幺蛾子出來。

談判形勢十分嚴峻，陳征一時想不到其它辦法，只得耍無賴道：“反正你不能做這兩個工作……先把我的畫畫完再說。”

說完起身就去上班，不等她說話，不看她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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